妖貓傳 (陳凱歌，2018) 「多」的美學

認真想想，「多」比「少」在美學上更難操作，我們常常說less is more，簡潔的東西很容易傳達美，空闊、乾淨、純色、Muji、Ikea、瘦子都不難讓人感覺美，但是要用繁複傳達美，工作難度就高多了。

貓傳的故事與畫面都非常飽滿，曹郁的攝影可以說是非常優秀，與導演的眼睛結合地天衣無縫，春晴的眉梢、歌伎的裙擺、樂天的昂首闊步、玄宗與安祿山的癲狂的二重奏，貴妃的幽幽回眸，行雲流水幾乎是一氣呵成，畫面轉得那麼快，也不煩不累。雖然繁複但渾然一體，不置於太顯堆砌。導演的節奏與攝影的運鏡，重現了鮮花著錦的盛唐，在夢裡的。沉澱之後回想，陳凱歌導演最優異的，甚至可能還不是華美的視覺效果，而是令人驚嘆的對演員的指導功力，拿放大鏡檢查下似乎可以挑剔每個演員的臉都不是那麼貼角色，但他們的頭髮、衣角、步伐、手勢、眼角的風流，又一個個都是大唐。這個大唐是完整的，我不敢說他渾然天成毫無匠氣，但是他美的和諧輕靈，足夠動人心魄。

王蕙玲的劇本這回可以說是很回神了，其實我恰好看過原著，小說枝節蔓生的，故事又長又雜，王蕙玲改編的劇本抓住了重點，下了狠心，而且節奏奇快，就像畫面，多但不煩不亂。貴妃之死的改寫，是乾脆扼要也淒美多了。老實說，我好久沒看到一個能讓我落淚的愛情段落了，當白龍說「不要也罷」，肉體的崩換，竟然是有絲讓人心痛，我突然有點懂陳凱歌了，他對愛情的想像，大概不是柴米油鹽醬赤茶的平淡見真章或醍醐味的，而是對美的耽念與我執，他想傳達的人生，用力愛過才能看破紅塵。